冰球突破：法务就是给业务擦的？

　　本文为笔者阅读《公司法务：定位、方法与操作》（作者：熊定中）后，所整理的一些工作思考和收获。笔者发现最近花了很多时间做法务序列的岗位梳理，在这个过程中不免要去思考一系列的问题，比如：一个物联网公司的法务跟传统制造业的法务有什么区别？我们到底应该做点什么来体现法务的价值？等等。这本书恰好就是在讨论在当今互联网、大数据、高科技迅猛发展的新时代，公司法务如何重新定位、如何更好的理解业务、如何去做公司商业合规、如何进行法务管理、前沿研究及政策影响的实用场景、建设方向和应用形式等问题。

　　本文我们先介绍新时代公司法务面临的机遇和挑战，以及公司法务的新定位、新价值。

　　■ 场景一：业务人员十万火急的跑来，跟你说有一个今天就要签署的合同，刚刚好不容易才跟对方谈下来的，关乎他这个月的业绩，已经请示了业务领导，他们都同意。拜托你务必赶紧给他看一下，没什么大问题就千万别改了，赶紧给他推审批。然而，你异常理智的排除了他说的所有“干扰信息”，淡定了问出了一串问题：

　　4）这违约责任条款约定的明显不对等啊，这要是项目执行过程里出现纠纷都是我方的责任，对方什么责任都没有。到时候你们又说是我们合同审核有问题，条款没写清楚，不行不行，得改改。

　　■ 场景二：公司在遇到投资并购交易、新业务合法合规性评估等情形时，要么是时间紧任务重，法务部门自己应付不来；要么是之前根本没遇到过这种情形，知识储备一时间跟不上，完全没思路；再就是这些情况一年也遇不到几次，甚至是几年可能都遇不到一次，自己建立专门的团队并不划算。于是就都是直接聘请外部律师团队来完成相应工作，法务部门在中间承担沟通协调、资料提供等简单的职能。

　　好了，那现在我们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是急于促成签约的业务人员，法务出于规避风险的本能而做出的审查项目合法性、审核合同条款严谨性、评估出现纠纷概率、预测我方责任大小等一系列“复杂”行为，会不会也觉得是一种“障碍”？

　　■ 观念一：“有事时你再找我”。你是否也认为法务部门是业务支持部门，业务人员应该自己去面对外面的世界，自己去审核主体资质、自己去设计商业模式、自己去制定谈判策略……。直到他们拿来谈定的完整合同找你审核，或者业务发展到要去打官司，事情才真正落入你的职责范畴？

　　■ 观念二：“法务就是给业务擦的”。我们换个场景想一想，假设在你和你的另一半相处过程中，你是承担的比较多的那一方。白天出来上班养家，晚上回去家务带娃，大事小情都得你来规划、你去执行，耗尽心力、分身乏术。不时你也会有扛不住的时候，会考虑不周出点小纰漏，会脑子短路丢三落四。如果就在你扛不住，要求另一方搭把手或者帮帮忙的时候，他/她的反应是“你怎么这都没想到啊”、“怎么老是让我给你擦啊”！你感受一下，伤不伤心，绝不绝望？正如我们开篇就提到的，“事非经过不知难”。如果法务和业务原本也该是如亲如友的关系，那我们是不是也该为冲在前面推进业务的伙伴多些分担、多些体谅呢？

　　倘若我们仍旧像以前一样去跟业务打交道，那在业务人员和业务领导的眼里，我们也许真的是一群只会挑鼻子挑眼、阻碍业务发展、专业贡献有限，还需要额外付出人工成本养着的尴尬法务了。

　　在传统经济形态下，大部分公司的主营业务模式和产品或服务的商业架构相对固定，并不存在太多的变量和法律技术的运用空间，这就导致公司法务人员在公司内部的角色和地位的重要性，往往仅取决于外部合规压力或者领导层风险偏好。然而，在万物互联、万众创新的新时代，公司商业活动的形态和方式发生了革命性的变化，各个领域的公司都在探索自己的产品或服务在新时代的存在形态和应用方式。他们在主动寻找社会生活的“痛点”，并用新的商业模式和技术革新来予以解决。这些商业活动中蕴含着大量创新元素，在打破传统产业格局和管理形式时，也必然会对旧有法律和其他规则产生冲击与挑战。但正因如此，公司法务人员才拥有了前所未有的在新的维度、新的领域来证明自身价值的机会——商业创新中的法律价值。

　　1、伴随商业模式和技术的不断创新，产生了众多此前闻所未闻的新问题和新风险

　　以间充质干细胞存储及临床应用的法律研究为例，之前我们可能只知道有“脐带血造血干细胞库”，随着生物医药行业的迅猛发展，目前间充质干细胞的商业存储及临床应用也进入人们的视野。在公司开展此类业务之前，公司法务就需要判别一系列问题：（1）从事上述间充质干细胞的存储、研发、应用所需要的资质方面的要求；（2）在美容和临床应用领域是否有任何限制条件；（3）业内其他企业的运营资质和模式；（4）就干细胞美容、干细胞治疗亚健康等业务，在法律法规不明朗的情况下，从事相关业务是否有风险，有什么风险。公司法务如果不对商业模式和技术创新有较为深入的了解，一时间可能难以招架。

　　传统公司开拓新业务领域或者研发新产品，一般需经较长期的论证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如果涉及既有的法律或其他规则，公司可以从容地安排法务人员或聘请专业律师，对此进行专项研究，最终形成书面报告作为决策参考。但在互联网行业，公司若想在市场上占据优势地位，常常需要对产品或服务进行快速迭代。根据市场需求，不断调整运营方式和运营逻辑。技术创新、产品创新、服务创新、商业模式创新等都高度活跃。这客观上必然要求公司法务人员要更早、更及时地介入创新的合规评审环节，而且经常面对业务人员提出的紧急需求。

　　另一方面，互联网公司的创新性对应的是特定细分市场竞争的零起点。由于业务和产品的商业逻辑都是全新的，往往法律法规也是空白的，法律架构需要重新搭建，对于所有法律人而言均需从零学起。正因如此，在这些创新领域，外部律师并不比公司法务人员更具专业优势。相反，公司法务人员更熟悉业务一线的实际情况和商业规则，更容易接触前沿法律问题，更有可能成为新法律领域的专家。

　　随着互联网领域的不断开拓，互联网巨头为抢占市场、扩张业务而引发的竞争日益凸显。通过法律文件设计、诉讼和仲裁等法律手段来筑造“护城河”，甚至主动出击，已经成为互联网公司常用的竞争手段。

　　以腾讯与字节跳动就旗下应用产生的纠纷为例，根据2021年6月5日《证券时报》报道，当日字节跳动发布长文，罗列“这三年来字节跳动遭遇腾讯屏蔽和封禁的种种事实”，并称腾讯以各种方式屏蔽、封禁、污名化短视频同行，对字节跳动旗下抖音、火山小视频、西瓜视频封禁持续三年，波及用户总量超10亿，每天有超过4900万人次主动分享抖音至微信/QQ时受阻。据字节跳动整理，双方自2016年起总共打了36次官司，其中腾讯发起的诉讼为25次，字节跳动发起的11次。诉讼案由涉及著作权、名誉权、网络传播权侵权，以及不正当竞争等。

　　图：来源于证券时报《发生了什么？字节跳动刚删了控诉腾讯的长文，双方已发起36场诉讼》

　　4、国家对互联网行业的监管日益加强，监管力度、监管水平和细致程度不断提升

　　以App违法违规收集使用个人信息专项治理为例，近年来App得到广泛应用，在促进经济社会发展、服务民生等方面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同时，App强制授权、过度索权、超范围收集个人信息的现象大量存在，违法违规使用个人信息的问题十分突出。

　　自2019年起，中央网信办、工业和信息化部、公安部、市场监管总局等政府部门开始在全国范围组织开展App违法违规收集使用个人信息专项治理。

　　随后，全国信息安全标准化技术委员会、中国消费者协会、中国互联网协会、中国网络空间安全协会等机构也开始编制大众化应用基本业务功能及必要信息规范、App违法违规收集使用个人信息治理评估要点，组织相关专业机构，对用户数量大、与民众生活密切相关的App隐私政策和个人信息收集使用情况进行评估。政府监管机构的监管力度、监管水平和细致程度日益加强。

　　从2021年6月12日国家网信办发布的《关于Keep等129款App违法违规收集使用个人信息情况的通报》可以看到，我们常用的App以及一些互联网巨头的名字也赫然在列。互联网企业的合规深度和难度也在不断提升。

　　图：节选自《国家网信办发布关于Keep等129款App违法违规收集使用个人信息情况的通报》

　　目前，不少互联网公司在重视技术创新、服务模式创新的同时，并未将创新对应的法律结构的合法性审查放在同等重要的位置。然而，随着国家监管机构越来越重视经济效益和社会责任的统一，用户权利意识也逐渐觉醒。因此，监管约谈、处罚频率逐步上升，用户个人对公司不良创新的投诉或起诉日渐增多。

　　近年来，多家一线互联网公司都有过被起诉的经历，而且在新闻报道中，多以公司败诉为主。对于有海外业务的公司也不乏在海外被起诉的经历，而且往往是范围更大的集体诉讼。

　　图：全国12315平台投诉举报量Top100企业分类变化情况（2020年）

　　新时代背景下，公司法务的商业价值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提供信息预估成本、提供方案降低成本。

　　首先冰球突破，公司法务支持业务需求的方式不能只是简单提示有违法风险，因为这种回答除了印证业务部门之前的担心确实属实之外，几乎没有进一步价值。业务部门最需要的获得的答案是：如果有风险，如何才能规避，业务是否还可以开展，如果现在不能，将来怎样能。公司法务不能总是认为这已经超出了自己的部门职责范围而不愿给出建议。公司作为商业实体从来不是以无风险经营为存续目的的，其存续的基本动力是盈利，而不是单纯规避风险。法务部门在处理业务部门需求时，应该意识到违法成本也是公司运营过程中会产生的、扣减公司利润的常见成本，我们不妨从成本预估的角度来给出可操作性的建议。

　　第二，法务部门支持的价值不只在于提供信息预估成本，还需要提出合规整改方案，并指导业务部门一同实施方案，尽可能的规避风险，降低成本。更进一步说，如果法务部门能够深入参与到商业模式设计过程中，提出更具合理化的建议，实际上我们已经在深度参与公司经营、创造利润了。

　　最后，不得不说，解决互联网行业合规需求往往需要迅速和变通，但这却和法律人传统的工作风格不符，感到难以适应。但我们必须调整心态，做出改变。在矛盾情绪或新事物出现之初，法务部门需要具有包容心态和创新思维，理性判断并创建缓冲区，而不是急于否定，悲观看待。我们需要抱持自己核心的法律精神、扎实的专业技能、足够的管理能量，支持公司的转型发展和业绩成长。

　　现任职于国内某大型物联网公司法务组织，工作领域涵盖法务开发、医疗医药合规、反垄断与商业秘密合规等，具有近十年法务工作经验。毕业于中国社会科学院，法律硕士。